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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所谓根（第1页）

徐雪尽正式回西陵氏的那一日，尘封二十年的煜威侯府打开了大门。

一朝身埋黄土，甲胄声犹亮三川。

他站在这座空旷的侯府后门，看到曲水长涉过，隔着河道和几树春柳，越过隐隐绰绰的几家院舍，徐雪尽看到了徐府后庭的一棵玉兰树。

已经破败的宅邸，养不出满树春意盎然，玉兰早落的季节，连树叶都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

他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却饱含着怅然悲意，是怎样的用情至深，让一个女子龟缩在这一影尘埃里，遥遥看着她不归的丈夫的居所，被岁月蒙尘。

幼时无数次爬上的高树，看出去的风景不过是房屋瓦舍，是徐敬苦苦挣扎上四品官位才能挪进的京城中心，其实与外头也没什么不同。可如今看过去，却如此清明，仿佛西陵池南会站在这里，与那抹芳魂对视。

“没想到我能见你人生两次大礼。”孙孟京手捧一个锦盒站在他身后，“恭祝你前尘洗尽，落叶归根。”

徐雪尽笑着受了他的礼：“多谢小郡爷。”

“你是煜威侯遗腹子，与我身份平等，不必再叫我小郡爷了吧？上次既说开，你我也算朋友。”孙孟京今日穿的素净，倒是敛了锋芒无数，与去年冠礼初见时的张扬傲慢已经毫无干系。

徐雪尽点点头：“孙兄。不过纠正你一点，你只是来给我送礼罢了，西陵氏的开祠大礼外姓人不能入内，也算不得见两次。”

孙孟京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如今算不算泯恩仇了？”

“再说吧。”徐雪尽吐了一口气，“太后差不多要到了，我们要出去跪迎。”

“甄云濯没来？”明知结果，孙孟京不知怎么地还是问了这句。

“此间西陵氏和昌盛王府不宜交好，你明白的。”徐雪尽嘴皮子微动，声音很低，“霍敏称王这事，陛下什么打算？”

孙孟京眼色微变，下意识看了一圈四周，然后才低声道：“此事事关朝廷声誉、天家颜面，陛下欲选皇室的人去。”

“那左右只有怀霈和王爷了。”徐雪尽咬了下嘴唇，“若阳马政我们需得亲自去料理，泓鹿郡府怎么说？”

“未必。你忘了靖安王也不是小孩子了，圣意难测，不论派谁去剿匪，我都会跟着一起，你放心。”孙孟京说完这句，声音大了些，“不相信我？怕你们去了，而我毁盟？”

徐雪尽顿了一下，然后笑得谄媚至极：“哎哟孙兄这是说什么！真是的！”说着还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冲着他“真诚”地挤眉弄眼。

确实不信，这又不是做买卖还能白纸黑字的。甄云濯料理干净中原，泓鹿郡府将若阳奉上，这厮要是反悔他们能怎么办？左右重建马政和中原战线这事，他们也是不得不做。徐雪尽甚至琢磨着要不要让天蛛也去查查泓鹿郡府有没有个把柄......

啧，他跟着甄云濯学坏了，要真心换真心。

“我信你，真的，用我的名字发誓。”

孙孟京；“......吉时一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可就不知道了。”

啊......确实是。徐雪尽一时无法反驳，只说了个不一定，见人都往正门去了，难得盛装的玲珑还有些笨拙地提着裙子跑过来，他想太后应该到了。

“总之此事拜托你多多游说，务必叫陛下派怀霈出去。”徐雪尽迈腿走开几步，身上的吉服挥开一片。

侯爵位同正一品大臣，同享紫色服制，倒与他们那场惊世骇俗的成亲礼穿得近似，冥冥中如有注定。

“好。”孙孟京看着侍女拉着徐雪尽跨国了一道院门，不疾不徐地站到方才徐雪尽站的地方往外看去，却一无所获。

他有时候很想知道如甄云濯、如徐雪尽这样的人，看出去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他们为何能身处不同的立场还有着坚不可摧的联合，姓氏就是那座挪不开的山。

可眼前有一条贯通的长河。

焉知不能穿山而过，别有洞天？

孙孟京笑了笑，而后也小跑着往前堂跑去，再不快些，就要失礼了。

徐雪尽和西陵平廊跪在最前头，跪迎西陵庭楹凤驾。她从车驾上下来，纤纤玉指戴着极漂亮的螺钿指套，而后在千岁千岁的叩拜声中，亲自搀扶起了徐雪尽。

“总算还哀家一颗明珠。”

太后亲自牵着他进门，宾客和外姓亲族都止步在了第二道门前。

西陵氏认祖归宗的仪式比他的冠礼还复杂，又是请了族内供养的巫师跳大神，又是听耄耋长老颤颤巍巍地念族训，除了太后，所有人子在这个新修的大祠堂里跪了又跪，拜了又拜。

这才朱笔抬起，要在族谱上落名。

“等一等。”西陵平廊站起来，那准备落谱的长老手一顿，而后恭敬地交给他。

“家主。”

西陵平廊站在他的正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慈和：“容与。你的祖父曾无比期待过你的出生，当年你母亲生下你、逍遥有后的消息传回京城，他亲自为尚在襁褓的婴孩定了名字。”

那本族谱摊到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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