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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覆手雨三（第2页）

还好，叫她碰上了。

徐雪尽眉头皱在一起，疼惜和难以置信交织。他实在无法想象，年纪这么小的姑娘，是怎么苦苦苟存的？此等坚韧心性，连他都要敬佩几分，若不是花光了买药的钱，南绿只怕是生了孩子再带着人离开了京城，都不会有人晓得。

他想到了旒衣。

世风之下，旒衣当年亦是名扬天下的琵琶名手，她是如何躲起来艰辛生下自己，再带着幼儿辛苦颠簸，养大成人......这天下就该男人当家做主，因为女子生来无用，终其一生不过高墙后院，如西陵庭楹这般的人物，千百年来又能有几个？

可从未有人去体会过，这些浮萍里、尘埃中，努力挣扎求生的女子，心志毅力何止是男子的百倍？

而不论是他还是甄云濯，都是这些坚毅果敢的女子，孕育教养长大的。

南绿见他久久不说话，微有失望，她今日费尽心机闯来，已然是孤注一掷，不管怎么样，她都为自己和这腹中胎儿努力过了：“若是主人不相信这是那位王爷的骨肉或觉得为难，南绿都可保证，我不要名分，只求一些银钱，写借条也可，我本就危坠之身，兴许都难活到孩子生下来......”那话语既认命又不认命，倒是难得的通明剔透。

“那块发明神鸟的玉牌，你可先给我？”徐雪尽回过神来，柔声道，“你放心，不论这是不是甄凌峰的孩子，我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你且安心养着，我会找人来照顾你。”

南绿一怔，赶紧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牌：“给主人。”

徐雪尽接过来，收入袖中，先吩咐了胡大夫尽全力医治。因这胎儿身份难定，眼下多事之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不确定，甄氏有正经后代，不管哪一方都是虎视眈眈，徐雪尽只能叫玲珑先来抵着，再想法子挑能用的侍女。

“主人。”南绿虚弱地靠着软榻，清冷目光里难得有了一点波动，“那位贵人的名字......叫什么风？”她犹豫着，好像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知道。

露水情缘，本也没有一点点留恋。

徐雪尽见她眼里有迷茫和懊恼，不费劲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若南绿早知自己是个好人，那么她兴许到死都不会说出恩客的来历，年纪小，没什么见识，一切只为求生，能有这点胆量，已经不是俗辈了。

“凌峰。为避当今圣上的名讳，是两点水的凌，山峰的峰。他如今去了外头办差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待我确认了些东西，再休书一封......”

“不要！”南绿摇着头拒绝，“主人，可否，不要告诉他？”

徐雪尽的人很快就把甄凌峰的起居注查了个底朝天，这祸害倒是实诚，出宫游玩夜不归宿都是光明正大的，三月廿八那一日他确实跑了出来！徐雪尽啪地合上小折子，表情难看，这回只消再问了他身边服侍的内监侍卫，对对乐坊其他乐姬的证词，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徐雪尽越想越不对味，甄凌峰真行，相认还没几日，就能直接给他塞一个表侄儿，真的荒唐至极！想起当日十里长亭分别，还颇自得地说上过青楼......这臭小子感情在这等着他？简直是刨了个巨大的坑！且不说靖安王有了庶长子是何等大事，就单说皇帝的态度都能逼死南绿！

而他私藏靖安王的血脉，要被有心之人做一做文章，名声恐怕难听。退一万步就算孩子身份不暴露，莫名其妙多个孩子在身边，也够接一屋子口水了，想来想去真不是好解决的，简直烫手山芋。

子不教父之过，还是怪先帝！徐雪尽毫不客气地心里骂了一通苍同帝死的早，一个个儿子管生不管养，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现下满心怒气，只有想着要怎么避开南绿有孕这事，明白又委婉地叫甄云濯狠狠收拾一通甄凌峰了......正想着，他脚步一停，更生气了。

以前也不是没用通房的事刺过甄云濯，那时确实是玩笑，但现在是真真的摆面前了。甄凌峰那臭小子才多大，一边说身边丫头各个貌若无盐，一边已经青楼里留了种，想想甄云濯这年纪在空见山上出家，他真的能现在杀到若阳，叫这死鬼交代干净，给自己的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他以前可也是铜雀楼常客！

金五跟着跟着感觉徐雪尽不太对劲，刚想哄他两句，见徐雪尽满脸杀气转过来：“金五，你多大了？”

“啊？我？世子妃，奴才二十二了......比你长一岁。”

徐雪尽冷冷盯着他：“你都这年纪了，除了自己用手，你没和其他人上过床吧？”

金五一下子满脸通红，被徐雪尽一句话问得差点送走，小奴才急得要喊，碍着面子只能气声说话，瞧着都快哭了：“世子妃！没有！奴才没有的！就是自己，也没几回......没有的！”

徐雪尽看他表情也不像作假，这才冷哼：“哦，那还好，我们家玲珑可不嫁不干净的男人。”

金五：“......”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会，竟是高兴地跳起来，“世子妃！您！您愿意将玲珑......”

“不愿意，闭嘴。”

“哦......奴才是干净的......”

确定下来孩子身份倒是很快，血脉一事要谨慎，以防万一，借着入宫请安的缘由，徐雪尽将那发明神鸟玉牌和甄凌峰的东西对上了号，这确实是甄凌峰的孩子。但找能照料南绿的人却是着实为难住了徐雪尽，甄云濯身边连个母的都没有，天蛛里能办事的女子都没这伺候孕妇的本事，除此之外的人他并不放心。

且南绿死活不想皇室的人晓得，那冷冷清清的小娘子恨不得以命相逼跪着求他，搞得徐雪尽也没法将“亲孙”的事和太后说上一说。

倒是他上回收拾了西陵义，几乎就是撕破了和西陵平廊的脸，而后中秋生辰，徐雪尽也只在王府办了小宴，请了西陵禾汜和其他一些族中长辈，却没请西陵平廊和他的妾室孩子。徐雪尽手里如今有铜雀楼和皇帝赏的食邑封地，又有从甄萍手里抢下来的一整条盐道，当初甄云濯可不止给了他一间“无瑕”，得陈国公府首肯，先王妃的陪嫁也都暂由他掌管。先前铜雀楼做局诓甄萍，拉拢了经常大半商户，明里暗里已然对着西陵氏的产业进行打压，太后倒是不出手相帮，却是显然更偏爱徐雪尽一些，如此下来，京城的西陵氏几乎心知肚明。

他们新找回来的大公子，是要和西陵平廊争权了。

手里事多如牛毛，直到玲珑回来认错，说她从前伺候生病的徐雪尽也算半个大夫，却怎么都伺候不好南绿，昨日夜里南绿肚子疼，好容易稳住了又犯了哮喘，一度凶险，这里头有她手忙脚乱不晓得如何照顾孕妇的缘故，错给她吃了不该吃的凉糕闹得。

徐雪尽这才不得不重新想这事。

他只得去找赵管事，托他去找能伺候好的婆子，却没想到赵管事先着人来了，说是无瑕阁出了些事，他拿不定主意，还要请徐雪尽出面。

徐雪尽黑着脸来的铺子，却听得院子里头一个衣冠不凡的男子大喊大叫说自家媳妇偷人，奸夫就在无瑕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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