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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拥立在炙热石桥之上,任由桥下岩浆涌动,空气中却有阵阵寒意弥漫。
司卿然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打着,坚毅的唇角微微启阖,想要再说些安慰她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忘却这一刻的痛。
她如今的痛,他也曾经历。
遥想当年,君父力竭而亡时,他守在忘川殿中数日不出,三千青丝一夜而白。若非天君亲临幽冥,只怕他要永世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他在极度悲痛中曾向天君问及残月下落,可彼时天君一语不发,只是摇首叹息,让他竟天真的以为残月早已死在君父勾魂刃下。
那日天河畔,从天君处得知残月逃脱时,他心里的震惊与悲愤可想而知。此后他曾对着君父的勾魂刃起誓,纵然身死,也要为父报仇。
如今,承载着君父一生荣光与鲜血的勾魂刃,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若当真如离映天临终所言,残月为了这勾魂刃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便让他有来无回,葬身幽冥。
只是,思及此他却又想起先前在火狱之中与残月交手的场景,混乱之中他心系离映天的安危,不敢与他纠缠,但残月的实力确然非他如今之力可比,当年君父何等英雄,最终确实力竭方才勉强将他制住。
如今,纵然自己的勾魂术已入化境,可毕竟修行时日尚短,比不得残月数万年的修为与灵力,明明在火狱之中饱受酷刑折磨,却依旧能在十招之内便逃脱了他的勾魂术,到底也是他修为不够,技不如人,才会如此。
想着一直跟在身边的凤儿究竟是何时中毒,他都未能察觉,应下她之事无一为她做到,却又害得她被花毒折磨,司卿然心底的愧疚愈发深重。
怀里的人儿的低泣声将他自回忆中拉回,轻扶起她的头,微凉的指尖掠过她红肿的眼角,语调之中带着深深地歉意与自责。
“凤儿,可否怨我未能兑现承诺,将君父及族人平安救出?”
闻言,离凤梧停止了抽泣,缓缓抬眸,深深的望了一眼司卿然,眉眼中显出难得的一片柔情,道:“不怨,你甘冒生死之险将君父从火狱中带回,我怎舍得怨你!我只是太伤心,太难过了。你不明白,君父他于我而言,便是在这世上存活的唯一理由。但如今他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即便有他留给我的内丹与灵力,我又要待到哪一日才能手刃仇人,卸去这心头之恨呢?”
离凤梧言罢,眸底柔情渐淡,反倒升起一抹阴郁的哀伤来,看的司卿然心底一疼,紧握着她的手,急忙说道:“凤儿,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夫君,即使君父不在,你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知道你心底一直很在意那场不由你做主的婚事,只是时至今日,我也不怕凤儿笑话,若说当日与君父提亲时,尚不免有些许冲动之嫌,可在神澈宫中初见凤儿那一日,卿然已将整颗心都遗落在凤儿的身上了。”
面对司卿然突然的告白,离凤梧有些愕然,眨巴着红肿的双眼瞧着他,俊美白皙的脸孔微微泛红,也不知是此间太热还是紧张所致。
“当日凤儿为求自由,逃离赤炎,我得了消息后震怒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忧。可我毕竟是幽冥之主,有六界法则秩序需要恪守,无奈之下才会将如玉留在碧水守着凤儿。幸而,那个楚颜并未真正伤到凤儿,否则那日我便是天劫临身,也绝不会轻饶于他。”
司卿然说到楚颜时,凤眼之中蓦地闪过一抹冷意,令离凤梧忍不住破涕为笑,反手抓着他的衣袖,轻声道:“好了好了!我明白,都明白!总之是我离凤梧得了便宜却不自知,有这么一个美貌如花,有温柔体贴的夫君还不懂得珍惜,还要自己瞎折腾,到处乱跑,闯下了祸事却要别人替我收场。”
她说着却又顿了顿,眉心微蹙,火红的凤羽花印记因着她皱眉的动作变成了狭窄的一条细线,她脸上的笑意已然隐去,正色道:“以往的事不提也罢,如今我神凤一族国破家亡,天界援军如何这时还未赶到?君父当年不惜以合族之力将族中至宝悬于九天宫阙方才能使众仙免于魔族的战火,为何如今我神凤几近族灭,天界却毫无动静?卿然,你确定天君他说派了玄天将来助吗?人呢?君父都已死骨无存,玄天将呢?”
离凤梧说到这里,才止住的眼泪又在眼中打转,稍稍稳定的情绪又再次起伏,司卿然急忙摁住她的灵脉,轻抚着道:“凤儿,不可激动!此处乃是神凤族的圣地,若非你是公主,即便是我想要进来也很难,更莫说是那些玄天将了,再者从你我跌进这火渊至今不过半日,他们收到消息火速前来也需费上些许时间的,凤儿稍安勿躁才是。”
闻听冥君此言,离凤梧缓缓拂开了他的手,摇头叹息道:“罢了,即便他们如今火速前来又有何用?君父他已经不在了,神澈宫也已只剩残垣废墟,赤炎国中的百姓再无神泉庇佑,无神凤族人守护。初始或会有些不习惯,但时日一长,自会慢慢接受现实,去过本应属于他们平凡却真实的生活,体验凡人该有的生、离、死、别。神族看似高高在上,却也终归会有寂灭的那一日。凡人看似轻如蝼蚁,却自有他们的喜怒哀乐,自有他们的人生之路要去走。而你我,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报仇。残月一日不死,我心难安。”
只见离凤梧微红的眸底有浓浓的杀意浮现,撇向司卿然时,让他止不住心头一颤,抬手轻轻抚平她微皱的眉头,道:“凤儿,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你体内的毒,残月之事,天君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你体内之毒,却一刻也不能耽搁,这火渊之下燥热无比,你这样情绪激动,花毒随时会再次发作,虽有君父内丹相抗,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离凤梧眸子一闪,挤出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将他抚在她额上的手轻轻拂下握在手中,轻声道:“放心,我还撑得住。君父既已不在,你我守在此地也是徒劳,不如速往天宫拜见天君,一则与他商议伏魔之事,二则天宫药仙处或有为我解毒的方法。”
历经生死,离凤梧终是逐渐成熟,想起前时与残月的那桩交易来,心底虽然微微发怵,可天君乃六界至尊,定然无所不知,而且那天宫之中仙草妙药无所不有,这花毒未见得就一定无解,或许残月不过是故意吓唬她罢了。
“凤儿所言极是!天君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为你解毒的,事不宜迟,这就往天宫去吧。”司卿然眉宇间微有喜色,可只一瞬却又隐去,只忧心天宫路遥,怕她尚未达到天宫,便再毒发。
心底虽有此担心,可脚步却未有迟疑,牵着她的手便要御风而行,却才飞出不过丈余,已被一面石墙阻了去路。
司卿然正抬眸细瞧这石墙构造,预备强行闯过时,听得身边离凤梧轻声道:“跟我走吧,如你这般横冲直撞,只怕等不到上天宫,我这条小命就要彻底交代给从残月了。”
她语调听着平淡无奇,可司卿然却总觉得她似有些在笑话他不识路的意思,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紧,俯首看她,想要说些什么来给自己辩解一番,可无意间撇见她肩后那双巨大却华美耀目的羽翼后,他终是抿唇不语,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在蜿蜒曲折若迷宫一般的火渊下穿行。
不过片刻的功夫,只觉得身周温度骤然一低,再看四周环境,早已没有了火热滚烫的岩浆与石桥,印入眼眉的竟是苍翠葱郁的梧桐树林。
他们出来了?她竟在片刻之间遍寻到了出路,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凤儿……”
他正张口,却只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便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奇怪为何我会知道出路对吗?”
司卿然木然地点了点头,俊朗的眉宇间带着几许不解。
离凤梧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轻轻一跃,身子已然端坐在梧桐树梢,低眉笑看着树下一脸惊诧的冥君,道:“想不到你堂堂冥君,却是个路痴!”
她的玩笑话,让司卿然蓦然一怔,瞧着她这一刻难得的笑颜,心头终是一暖,纵身一跃,与她紧挨而坐。
“看到你笑,真是太好了。”
可她的笑在他这句话尚未落音时,便又隐去了,随后她便再次蹙眉说道:“其实,我靠近炎灵泉时已经想起了一些往昔的片段,那些片段对于我来说既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那些片段里有君父与我儿时的点点滴滴,他时常在月圆之夜带着我来到这玉虚山顶,仿佛是在祭奠什么人,可具体是谁我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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