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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团一营的几个分队携带着弩炮,静悄悄地摸向沙俄的两座陆路炮台。
伏在一块岩石后面的程铭,不时地用望远镜来回观察着炮台上的动静。
炮台上,闪动着一个个沙俄士兵的火把,远远去,像是坟茔地里的鬼火点点。
程铭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些许轻微的笑。
还没出发以前,五团的侦察人员就已经在当地村民的协助下,利用各种手段,把通向北岸炮台的路径,沙俄大致的兵力部署摸了个**不离十。现在,在向导的指引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轻车熟路。按照侦察连标出的地形图,只要拿下这两座沙俄陆路炮台,就可以顺着山间那唯一的一条通道,直抵北岸炮台的长墙。对他来说,那前面的长墙,不过就是一道纸胡的玩意儿。而北山嘴、祭祀台这两座海岸炮台上的沙俄官兵,只要不赶紧跑掉,那更是任他恣意**的对象。
他不由得又想起当师长拿到侦察连的这张地形图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兴奋。
“徐芳是好样的,我就说嘛,只要是被我上的,那就绝对不会不走眼”,说这话的时候,梁成富师长爽朗地笑着。
是啊,徐芳是好样的!可是师长还根本不知道,徐芳此刻并不在前线,他正躺在文登城的野战医院里。徐芳最后会怎么样?程铭也说不好。战事繁忙,临从文登出发前,他曾匆匆去望过徐芳。一个曾经是那么生龙活虎般的悍将,在他的面前,已经连睁开眼睛下他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张白纸一样的年轻面庞上,微微簇起的眉宇间,似乎还有一种隐隐的遗憾。
“团长,都到位了。”
“好兄弟,我会替你做完咱们该做的一切的。”程铭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缓缓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借助月光,他低头怀表,还差几分钟。他抬起头,望着对面的两座黑沉沉的山丘,着山头上那叫他抑制不住地厌恶的晃动斑斑灯火。很快,他的面颊一?,顺着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烧!”
“啪!”攻击开始的发令枪一声脆响,这声枪响,对于临时炮台上的沙俄水兵们来说,是真真正正地为他们打开了一道通向地狱的炼狱之门。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古陌岭方向炮声隆隆。
随着这声枪响,随着来自古陌岭那欢快的炮声轰鸣,潜伏在树丛中,按耐不住心情激奋的弩炮手们,几乎是同时,将一个个能够照亮美好天朝的明天,带着对侵略者刻骨仇恨的燃烧罐送上了沙俄炮台,送进那些不得不离开也许曾经带给过他们一点儿的骄傲,却又不免也曾有过哀伤的战舰,扛起一门门舰炮,累死累活爬到这里,还没有能够缓过多少劲来的沙饿鬼们的中间。
两座山头,闪烁的“鬼火”顷刻间被连成片的熊熊燃气烈火所吞没……
“没有身历其境的,很难理解那种轰然而起的成片哭叫哀嚎声,是该有多么的恐怖,那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一种场面。数百的生灵挣扎在烈焰之中,蹦着的、跳着的、滚着的、爬着的……分不清哪里是出口,不知道该朝哪里逃。耳边到处是哭叫,还可以听到人肉被滋滋的烧灼声。那火扑不灭啊!”
“……我是胸前先着的火。由于起火前长官叫我们几个人刚刚整理、码放完弹药,出了一身的臭汗。我解开腰带正想凉快凉快,莫名其妙的火就来了。那掉地就起火的东西,刚巧落在离我十几步远的前面,我当时感觉一股热浪冲来,摔出老远,眼前登时一片冲天火光。奇怪,离那么远,我胸前的衣服居然也着了。慌乱之下,我先用手一通拍打,没用。上帝啊,真是幸好没系腰带!我跪在地上,赶紧把上衣扯烂。厄运并没有离开我,还没松过一口气,跟着又是一排那东西飞上来了。无论如何我都想不明白,怎么火会在身上没完没了的烧?我袒露的左臂都着了。远处的炮声、近处的同伴们的哭叫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好像耳朵里全是胳膊燃烧的滋滋怪叫。冥冥之中,也许注定就是不该我死。”
“爆炸的冲击使我恰好倒在了炮台的后出口,我怕极了,一边扑打、一边向山下连滚带爬,‘妈妈呀,救救您的儿子吧!’,我疼得没命的哭叫。人到急眼的时候,脑袋似乎也许会比平时聪明许多。当我在山坡上滚的时候,忽然发觉臂膀上的火势好像变小了,可只要一坐起来,火又变大。我的妈妈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做了半辈子富家的女佣,吃尽了苦,饱受了人间的凌辱。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妈妈在遥远的家乡,帮助了我。我把还在燃烧的胳膊拼命向松软的泥土地里插去,用土埋住整个胳膊……等我从昏厥中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战俘。”
这两把大火,烧得山石爆裂,烧得三百多沙饿鬼变成了焦黑的尸骸,烧得那些残余的沙俄水兵们,双脚打着漂的没命奔逃,犹如漏之鱼,仿佛丧家之犬,只恨爷娘少生了他们几条腿。
残兵们逃过连接两座海岸炮台的漫长护墙,涌进炮台,冲乱了不明就里的炮台炮手们之后,接着窜到海边,下饺子一样地扑通扑通朝海里跳。只有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才打心眼里会感觉到一丝的慰寂。还是海里好啊,尽管被灼伤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叫他们止不住地浑身颤抖,那他们也甘心情愿。淹死也比被烧死强。
五团夺取卡在前进道路上的两个障碍,乘势向前推进。程铭和他的将士们犹如脚下抹油,飞快地炮台护墙上炸开缺口,奔向两座海岸炮台。这次,与往常不同,夜幕掩护下的官兵们既没有吹响那激奋人心的冲锋号角,也没有发出喊惯了的口号,他们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目的。要快,要快速贴近沙俄鬼的炮台,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就在几里外停泊着的,来自军港内沙俄军舰上的拦截炮火。
巴鲁什卡刚刚以调整舰队部署为由,抛下威海城内的达萨莫夫,乘小船上了自己的旗舰,一路上,北岸炮台这悲惨的一幕,他就完完整整地到了。
“司令官阁下,北岸炮台危险。”副官提醒着,“一旦炮台到了他们的手里,无法移动的舰队就成了他们的标靶。”
站在舰首的巴鲁什卡没有说话,举着望远镜的双手,明显地在微微颤抖。他清楚到了,太平红军正在山谷间飞快地冲向北山嘴和祭祀台炮台。炮台上没有多少有武器的官兵,面对这样一支近乎疯狂的军队,他们无疑就是这群饿虎面前的一堆温顺的绵羊。
“司令官阁下,开炮吧,炸毁炮台!”望着毫无声息的司令官大人,副官忍不住大声叫到,“决不能把那些炮落到他们的手里!”
“混蛋!”旗舰舰长恶狠狠地瞪着副官,手向北岸一指,“那些炮台上还站着的,不是他妈的什么大清的辫子兵,而是他妈的我们沙皇的将士。”
“为了沙皇陛下的荣誉,他们必须付出!”副官毫不示弱,厉声地回斥着,“从我们穿上沙皇陛下的军衣开始,我们就都有这个伟大的义务。这是战争,我们需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胜你他妈的利!”舰长摘下军帽,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要冲动,中校先生。”巴鲁什卡放下望远镜,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一指北岸,“先生们,他们很快就要逼近炮台,我们英勇的将士们不久就将惨遭他们的杀戮,那将是沙皇军人的耻辱。我们在克里米亚遭受了太多的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杀戮,在这个该死的卑贱国家,难道还要上演这一幕?”
到那位中校舰长先生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巴鲁什卡又指指威海卫城南,“都到了吧,我们精锐的陆战团将士正在蒙受着重大的损失,可我们却没有办法来帮助他们解脱困境。在北岸炮台,我们必须要向这些魔鬼讨还这笔债务。只要他们一靠近炮台,立即集中全舰队所有炮火猛轰。”
说到这里,他面露忧伤,“先生们,我也很难,或者是不愿意下达这个命令。不过,为了我们更多人的生存,少数人的生命付出总是值得的,他们的名字将永远与我们的三色旗同在。最关键的是,陪伴我们这些英雄们的,还将有更多的魔鬼。当然,他们进入不了天堂,上帝不会要他们,他们只能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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