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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木棍约莫三四寸长,三指粗细。章杏辨不出木质,只凭握在手中颇沉的份量以及上面流畅的纹理断定绝非常木,每日里坐在船舷上发呆眺望时,若是无人,她便将木棍拿出来在锚上的尖角上消磨。十余天过去,原本两头齐截的木棍已是被她摸得十分圆滑,一边消出的尖头轻轻一划就可以出现一道血线了。
将这根木棍绑在袖子里,章杏心中这才安稳些。
章杏日日跟石头在一起,石头对这事也是知道的,但他是知道她以前就喜欢揣根尖头铁杵在身,只当她是习惯使然,看了几眼后,也就没有多问。
船在江面上又行了十余天,总算是靠岸了。朱爷领着孩子们上了岸,岸上早有四辆蒙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等候着,马车旁边各有一名青衣装束的男子守在旁边,不远处还有七八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或是嚼着地上青草,或是打着响鼻看着灰扑扑一溜上岸的孩子们。
在船上呆了二十余天才上岸,孩子们都有些昏头昏脑,走路推推拽拽,东张西望,满脸都是好奇。
章杏跟在石头后面,见四面仍是群山连绵,船只停靠这处只是一个几块长条木板拼起简陋码头,一条小径从绿荫深处通到这里,小径两边枯枝败叶堆积了许多,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树木**味道——一看便知是人迹罕至之地。
她心中不安越深,下意识将左手靠身上蹭了蹭,木质硬朗让她心中的不安略微减轻了些。
“上车了,上车了。”朱爷的随从阿四吆喝道。
章杏跟在石头来到一辆马车旁边,瞟见朱爷几个已经陆续上了马。石头上去后,伸手将章杏拉上去,两人并挨坐着。这马车无窗,帘子又封得严实,坐在车里,外面什么也看不清楚。瘦猴几个见无人管束,又开始玩闹起来。
石头将马车角角缝缝里看了个遍,好不容易在车厢拐角处找到一个风眼,他用手指将那小缝戳大了一些,凑着看了老半天。
章杏等到石头转过头了,连忙低声问道:“到了哪里了?”
石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
章杏自己也凑过去看,方圆小孔里流转过去的要么是粗细不等的树木,要么是怪石嶙峋的山崖。马车分明还在山中转悠。
瘦猴见他们两个凑着看了老半天,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儿,也挤过来要看,他一动,那些个原本就静不下的小子们都凑过来了,你挤我,我拉你的,都要看。
章杏和石头两个让出位置来,一时默默无语。好半响,石头迟疑问道:“杏儿,朱爷到底要把咱们弄到哪里去?”章杏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上十来个正在笑玩的孩子始料未及一下都堆挤成一团了。石头因是眼疾手快抓住车厢柱子,倒没有冲到人堆里去。章杏在他身边,被他一把抓了,也没有过去凑热闹。
等到孩子们扶头捧肚叫唤着起身时,马车的帘子唰一下被人拉开了,朱爷的随从阿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出现在帘子旁边,淡淡扫一眼车中的孩子,说道:“都下车吧。”
马车里的孩子挨个下来,众人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院,院门的木质门楣上书着“蠡湖山院”几个大字,那字许是有些年头了,最先的“蠡”字清漆掉了大半,只隐约有个字形。门柱上也是一片斑驳,与地上凌乱落叶残枝相应,瞧着残破且荒凉。进了院门,便是一道直通往上的石阶,两边怪石与林木错落,石阶在其中幽回,延伸一片清幽之中。
不见有人来迎,朱爷径直领着一众孩子沿石阶向上,后又转行山道,七弯八拐走了好一阵,方才来到一座院落门口。这时才有数人迎出来,牵马的牵马,领人的领人,虽是人数多,却各司其责,不显一丝乱象。
章杏等人被领着进了院子里,分了几间屋舍住下来。那屋里空空落落,除了几张掉漆的桌椅,再无他物。大家伙先是坐船,后是坐车,接着又走了老长一段山路,早就累坏了。平时这时候早有人送了食水过来,可这日却无人理会他们。石头等几个饿坏了,偏偏门又被关死了,瘦猴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过来。
大家渐渐疲乏,或是靠墙歪着,或是就地八字摊着。
天渐渐黑了,山月清朗,透过窗子照进来,地上枝影斑驳。瘦猴歪着头,摸着肚子有气无力问道:“石头,你说他们会不会忘了我们了?”
石头靠墙坐着,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摇了摇头,说:“不会。”他们这么多人,只要不是有意,怎么可能会忽略掉。
章杏在他旁边坐着,月光洒了一半在她脸上,泛着白瓷一样温润光泽,另半边脸在暗处,齐额发髻下,一双眸子幽黑深大。她这样坐着不动已经有许久了。石头怕她心中不安,拐了她,低声说:“放心吧,一会他们定会送吃的来的。”
然而石头这回却是料错了,夜晚过去,黎明来到,他们的门外还是听不到一个脚步声。瘦猴几个都怏了,连哼都无力哼了。章杏蜷缩睡了一晚,正用手刨着她的头发。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的脸好像又小了一圈。
石头忍不住了,一跳起来,仔仔细细打量这屋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门窗两处,可是那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他划弄了半天也没有弄开。窗纸虽是好捅破,可外面却上了铁条,两根铁条之间连个手都伸不出去。
他将屋里桌椅挪到中间来,搭了个高台,想上屋顶,只是够了半天,手连上面屋梁都没有摸到。
瘦猴几个被石头踢起来,站在桌子上叠了一个罗汉,那桌子早就**,怎么撑得住两三个半大小子的重量?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亏得瘦猴见机得早,在桌子快要崩塌前扛着石头跳下来,否则他们两个只怕要折胳膊折腿了。
各个办法想尽,石头还是没能出了这屋去,他恼得一脚将那破桌子踢得老远,挨着章杏靠着墙颓废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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