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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没开灯的灯塔（第1页）

何敏达从噩梦中惊醒，惊恐和窒息感似乎延迟很久，直到他睁开眼睛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天还没亮，窗帘遮住外面的世界，卧室里黑漆漆一片。何敏达坐在床上愣了好久，这才有了大口喘息的余地，然后下床，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徐双凤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一瞬间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憋住了呼吸没敢起身，悄悄把手往身旁摸才发现何敏达不在床上。起身看见何敏达没开灯，摸着黑在柜子里翻东西，徐双凤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惺忪和沙哑：“找什么？”

何敏达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找以前的相册，放在哪儿了？”

徐双凤脑子里一团浆糊：“相册？在最顶上的抽屉里。”

于是何敏达去客厅搬了个椅子回来，又开了灯，踩着椅子去找相册。

徐双凤瞬间抬手遮住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也下了床，帮何敏达一起拿下来两本相册。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相册？”“你这几年跟招娣有联系吗？”“……”“你跟她有联系是不是？”“没有。”“真没有？”“怎么可能有，那孩子恨我都来不及，怎么想起她了？”“做了个梦。”

何敏达这么说着，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相册，第一页是何京墨光着屁股的照片，还在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婴儿肥，看着真是讨人喜欢。何敏达记得这张照片，那是他特意买回来的相机，就为了拍何京墨，研究了半天才学会怎么拍照，何京墨却总是板着一张脸。

“宝贝儿子，小墨，看着爸爸笑一个！”

“他这么小，怎么会笑？”笑的声音来自徐双凤。

“哈哈！哈哈，嘿嘿，笑一个！”于是何敏达不介意像个傻子一样不停地笑，想让儿子学会。

这一页全是何京墨，小小的何京墨，还不会顶嘴不会叛逆不会挂断何敏达电话的何京墨。从这个相册来看这是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总是持相机的父亲，镜头里白胖的儿子和总注视着儿子的慈祥的母亲。

当然是幸福的家庭，这个家庭里从没有女儿的踪影。女儿是什么样的？何敏达再努力也回想不出来，在家里床上睡觉的小女孩太多，每个都叫他“干爹”，“干爹”和“爸爸”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何敏达往后翻，翻到何京墨上小学的照片。这时期的照片显然少了很多，因为何京墨长大了，不喜欢拍照，几张照片里全没有何京墨的正脸。何敏达每次拿起相机总看到儿子下意识皱起的眉头，把脸扭过去，说：“不要总是拍我，我不喜欢拍照。”后来相机用得越来越少，最后被收进箱子里尘封。

这本相册里没有女儿的踪影。

于是何敏达又拿起更早的一本相册，又似乎有些太早。照片上的徐双凤对着镜头羞涩地笑，穿着大红色的旗袍，脑袋上也是红色的花，红彤彤喜庆到极致，当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个年代村里结婚新娘子都是这么穿，只是现在看来觉得艳俗，不过徐双凤那张脸确实漂亮，真是漂亮，女人的漂亮是男人的面子，何敏达一向这么认为。

这本相册里也没有女儿的踪影。

何敏达合上相册，又开始翻柜子，犯了固执的病，一定要找出来一张女儿的照片才行。柜子的箱子盒子被他翻得叮咣作响，那动作几乎不能算是在找东西，而是在发泄。徐双凤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往床边挪动，无意识地把手按在枕头上。

“怎么可能一张照片都没有？你收拾的时候没看见过吗？”何敏达突然问。

徐双凤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拿起来，无措地垂在身侧：“没有，没见过，可能是她走的时候全部带走了。你做了什么梦？一定要找到女儿的照片吗？”

何敏达没回话，他静静站在凳子上，像礁石上矗立的没开灯的灯塔，转头看向徐双凤。他想起来梦境里那个词，很是离奇地产生一种预感，说:“你藏起来她的照片了吗？”

徐双凤的心正在狂跳：“没有啊，我怎么会藏起来那种东西？”

何敏达皱着眉，“子宫”，“子宫”，“子宫”，他反复去想这个词，想不明白那诡异梦境的含义，却想到卫萍。所有人都知道，是卫萍放走了何运莲。那么徐双凤呢？她也是母亲，用子宫孕育了十个月才得以生下一个孩子，何敏达自然不懂这份辛苦，可这也是他瞧不起女人的原因之一，女人对孩子总那么宽容总那么爱惜，总喜欢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刻意标榜自己怀孕的辛苦，生生从身上剜下来一块肉似的，巴不得全世界都歌颂母亲的伟大。

“藏在哪里？”何敏达从凳子上下来，不再无目的地翻找，而是问妻子。

“我真的没有……”妻子这么说。

“你自己说还是我找出来？”何敏达问。

“就算有照片也是小时候的，也看不出什么了。”徐双凤的回应太笨拙了，她往后退，一屁股坐在枕头上，意图太明显。

何敏达一把掀开坐在床上的妻子，把枕套撕开，两张照片掉落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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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何运莲和何京墨一起坐在天台上看星星。两个人都不说话，坐在很有岁月痕迹的椅子上仰着脑袋，跟夜空里的星星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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