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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听话的看门狗（第1页）

折腾了一天，徐双凤和何敏达终于回了家。

到家已经九点，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地想要遮住眼睛。

大门还没关上何敏达就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真他妈操了，这一天天的净知道给我找事儿，我是不是天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光给他们解决这些烂摊子就行了？我对何忠家真是仁至义尽了，她家阿莲难道真是什么香饽饽吗？还不是当初我一个劲儿跟老板打包票，说这个孩子乖，生意这才慢慢养出来的，三天两头打孩子，打了孩子就不能接活儿，现在还给我整出来这档子事儿。”

边骂边坐在沙发上点烟：“这几年赚了多少？啊？他家这几年赚了多少，你还记得何忠还娶媳妇的时候吗，两个兜掏出来比他妈脸都干净，跟那个县里面的一个小破饭店当厨子，当厨子一辈子能出什么头？他自己心里没数吗，他就是有数才来求我，求我让他家小莲跟着我做。”

徐双凤默默进了厨房，听着客厅里男人骂骂咧咧的嘴没停下来过。

晚上何忠留大家在家里吃饭，他家出了这事，谁能真的留下吃饭？回到家已经九点，都饿着肚子。徐双凤把冰箱里的菠菜拿出来，做个简单方便的菠菜汤，再炒个回锅肉。她在厨房工作的年限太久，同样是个资深的厨子，丈夫正在沙发上大骂当厨子能有什么出息？好在徐双凤其实没听进去，资深厨子不用脑子手自己也会动作，切菠菜的时候看着绿油油的叶子，其实她总是觉得何运莲是墨绿色的，就像这菠菜叶子一样。

菠菜叶子被切断的时候案板上留下绿色的汁液。

饭桌上何敏达问妻子。

“你跟卫萍都说什么了？”皱着眉，表情还是很不耐烦，他今天心里堵了太多烦躁，没地方发泄。

“没聊什么，她情绪太激动了，我插不上话。”

“那你是去干什么的？让你进去问话的，肯定是她把何运莲藏起来了，是让你进去陪她聊天开导她么？”声音抬高，语气也像是正在训斥一只不听话的看门狗，好像在说的是我养你是干什么用的？天天吃我的喝我的只是让你看个门，有人来了叫两声，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做不到吗？

“问过了，她说不知道，一直在哭，我也不好逼问。”

“你也不好逼问？她做了这么没良心的事还得哄着她吗？你他妈少给我添堵，不拿这事当自己的事办？你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放何运莲在外面对我们有多危险？你想过没有，万一她报警，不光他何忠家完了，咱家也完了！”他好像没什么心情吃饭了，筷子被狠狠摔在桌子上，又点起来烟。

“恩，我知道，明天等她冷静下来我再去问问她。”

“明天问不出来你也别回来了。”不客气的最后通牒，告诉你看门狗也可以杀来吃肉。

“知道了。”

何敏达累了一天，吃过饭之后连脸都没洗倒头就睡，平时其实他不打呼噜，今天却有些轻微的鼾声。

徐双凤睁着眼睛躺在床的另一侧，耳朵的鼾声持续响了很久她才撑起来半边身子，歪头看了一眼沉睡的丈夫，放心地从枕套里摸出来一张相片纸。家里的枕套一个周一换，这种家务当然是徐双凤来做，第一次藏相片纸的时候提心吊胆，总担心被发现，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在家里藏东西到底有多安全，因为有些地方丈夫是绝不会碰的。

就算他将水洒在枕头上也不会亲自动手换枕套，是一定要嘱咐徐双凤来做这件事情的，就算等待的过程中水浸湿了枕芯。

卧室里没开灯，相片纸上的人看不清晰，但徐双凤早就记住了哪个位置是嘴巴，哪个位置是眼睛，哪个位置是张开的双臂，哪个位置是黄色吊带裙细细的带子。颤抖的手指摸着黑漆漆的相片纸，其实徐双凤已经很久没有把这张相片纸拿出来了，只是每次换枕套的时候仍旧把它藏进去。

“你们再生个孩子吧，我不能一个人承担当你们的孩子了，我累了。”

徐双凤脑子里响起来这道声音，一会儿是男孩儿的声音，一会儿是女孩儿的声音。简直是魔咒，前后左右地夹击，让徐双凤在这个只有鼾声的卧室里想捂着耳朵用脑袋疯狂地撞床头柜。她无声地掉着眼泪，心想对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早就忘记了她曾经是有一个女儿的，何京墨并不是第一个无法忍受当她徐双凤孩子的人，她其实早早就经历过一次被剥夺当一个妈妈的权利。可她不怨恨任何人，只怨恨自己，明知原因，却仍旧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当我的孩子究竟是一件怎么样的事情？

真的这么痛苦，真的这么痛苦吗？

丈夫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好好躺在床上，突然抬起胳膊冲着空气抡了一拳，这没有目标的一拳恰好打在徐双凤耳后。沉闷的痛，然后听见丈夫含糊不清地骂：“你个小贱蹄子给我老实点儿，你以为到底是谁没了谁不行？没上过学也没见过世面，睡一觉能赚到这么多是我给你脸了，别他妈在这里不知好歹……”后面还有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徐双凤听不清晰。

卫萍今天哭着拉住徐双凤的手，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干妈，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何忠当年追我的时候是多好的一个男人，他求婚的时候是跪着跟我说的，绝不要我受一点苦，说最好将来生个女孩儿，像我一样漂亮，他会竭尽所能让我和女儿当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干妈，你说我和小莲幸福过吗？”

徐双凤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回忆起自己同何敏达的相识，梦幻到好像在拍琼瑶剧。是相亲认识，媒人说男方是老实人，也是庄稼汉，啥都不会，就知道疼老婆。两人坐在饭店，徐双凤仍旧没习惯自己的新名字，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叫徐双贱”，说出口心里才咯噔一下，连忙改口：“徐双凤，凤凰的凤。”

男人好像没听懂似的：“什么？”

徐双凤又重复：“我说我叫徐双凤，凤凰的凤。”

男人憨笑着点头：“我叫何敏达，敏捷的敏，发达的达。”他自我介绍结束后脸甚至都有些红，磕磕绊绊地说“你好漂亮”，从没有人说过徐双凤漂亮，她惊奇地害羞，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夸奖，最基础的“谢谢”都忘记说。

徐双凤想，一个男人夸女人漂亮的意义是什么呢？

若她早知道“漂亮”是一个看似甜蜜的陷阱，还会心甘情愿掉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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