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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无妨。”史思明沉声道。
“那卑职可就说了哈。不对的地方请元帅莫要怪罪,卑职也是为了此战着想。”
“说。”史思明皱眉道。
“元帅。这一战关乎生死,胜了固然可以大挫唐军士气,让唐军再不敢染指长安。但若败了,我们可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大燕国新皇可是下了严旨的,要我们死守长安。说一旦长安失守,我们所有人都将军法严惩。所以我们连退路都没有。就算战事不利,我们连撤退都不能撤退,潼关都进不去。可见我们处于有死无生之地。”田承嗣大声道。
一干将领纷纷点头附和着,就在不久之前,大燕国皇帝安庆绪下达了让史思明死守长安的命令。长安一失,潼关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唐军的进攻的,那便将很快威胁到洛阳的安全,所以安庆绪在圣旨上说,如果长安失守,所有长安将领和官员都将遭到严惩。安庆绪自然是为了洛阳的安危着想,但这道圣旨却让长安叛军大为不满,特别是在直到安庆绪是杀了安禄山才登临燕国皇帝宝座的情形下,此举更是让长安的叛军上下一片咒骂之声。史思明虽然没有公开表态,但显然他心里也是不会开心的。
史思明眉头紧锁,他讨厌听到这样的话:“田承嗣,大战未起,你倒是不思胜,先虑败,这岂非是在战前动摇军心?我长安城防固若金汤,十余万将士龙精虎猛,你难道认为这十六万唐军便可攻破我长安么?你身为军中重要将领,这番话说的可不恰当。”
田承嗣拱手道:“元帅,卑职不是动摇军心,只是此战太多重大,所以才要全面考虑。元帅莫忘了,李瑁的兵马虽然只有十六万,这十六万兵马虽然未必能攻破我长安城,但大帅可别忘了,长安周边还有一头恶狼虎视眈眈呢。王源和高仙芝的十一万神策军就在邠州和金州一带,一旦开战,他们岂肯袖手旁观?元帅不是没和王源交手过,当知他的十一万神策军可是比这十六万李瑁大军更为棘手的。元帅有把握对付十六万李瑁的大军,那么加上王源的十一万神策军呢?元帅还有把握么?”
史思明脸色铁青,田承嗣此言无异于揭自己的伤疤了。当初自己十八万大军攻蜀。在通州小城被王源用六七万兵马便打的大败,这是他毕生的耻辱。那一战之后,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再提及那次战事。这段伤疤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所以没人敢揭开这道伤疤。而现在,田承嗣居然敢当面说出这种话来,史思明气的气孔冒烟,当即便要发飙。
“田承嗣,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当面给我父帅难堪是么?”没等史思明开口,史朝义便高声喝骂道:“也就是我父帅胸襟广阔,不计较这些言语。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史朝义的话看似呵斥,其实却是维护田承嗣,用胸襟开阔开堵住史思明的嘴,同时为田承嗣找个台阶下。田承嗣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躬身朝史思明致歉道:“元帅莫怪,卑职绝非此意,卑职只是点明王源的神策军也在侧,这次攻长安之敌绝非李瑁一军。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元帅海涵。”
史思明冷哼一声,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沉声问道:“还有谁和田承嗣有同样的担心?”
一名黑袍老者上前拱手道:“元帅,老朽觉得田将军所言有理。那王源的兵马也在左近,岂肯袖手旁观?元帅一定要考虑到这一点,不可忽视此事。”
史思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位老者名叫周挚,本是一名隐士。史思明深知自己谋略不够,于是便效仿安禄山在身边配备了一名军师。来长安后命人去终南山探访,请了这个名叫周挚的隐士来当军师。这周挚倒也有些本事,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史思明很是敬重他。他的话史思明倒是听三分。
“还有谁有话说?曹集、骆悦,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作甚?有话便说,有屁便放。”史思明喝道。
曹集和骆悦都是史思明帐下的将领,这骆悦一直都负责长安城的城防建设,长安城的城墙箭塔护城河的重新加固都是他带着兵士驱赶百姓们完成的。曹集则是协助史朝义负责军中后勤供应的粮草官,都是史思明帐下的重要人物。
骆悦拱手道:“元帅,卑职确同田将军有一样的担忧。咱们不是在和十六万敌军作战,而是在同二十七万敌军作战。王源的兵马怕是很快便要抵达长安城下,若同时发动攻城,情势恐大为危急。”
曹集也躬身道:“元帅,卑职还想提出另一个隐忧,便是城中的粮草之事。大帅,城中的粮草经过七八月的消耗,满城数十万军民人吃马嚼,囤积的大量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了。若战事激烈,拖延时间太长,而粮道再被切断的话,就连潼关十日一次的一点点粮草的供给再断绝的话,那可真的麻烦了。”
“粮草之事?这件事为何没有早早禀报?现在却来说?”史思明怒喝道。
曹集偷偷看了史朝义一眼,史朝义负责粮草物资的供应,这事儿只有他出面才能解释。
史朝义知道躲不过,忙上前拱手道:“父帅,儿子是怕您操心太多,这才让曹集他们没有禀报的。本来已经让朝廷调集粮草支援,但敌军迫近,有骑兵封锁粮道,粮草现在滞留于潼关,暂时无法送达。”
史思明气的脸色发白,喝问道:“现在城中粮草还可支撑多久?”
“这个……尚有大概八万石,可用八九日。”史朝义低声道。
“蠢材,蠢材!一事无成,坏我大事者便是你这个蠢材了!本帅早就告诉过你,粮草起码储备一月只需,以防粮道被断。神策军撤离灞河大营之后,更是绝佳的屯粮时机,你这蠢材都干了什么?”史思明厉声怒骂。
“这个……这个……那段时间……雪下得很大,道路不畅。潼关守军推三阻四的不肯运粮。儿子……儿子……”
“住口。他们不运,你不会带兵去接粮?道路不畅你不会带人去疏通?成天就知道喝酒听曲玩女人,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在做些什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材。罢了,若粮草不够,你爬也要爬去潼关把粮食给我运来,否则我必杀你这蠢材。你这样的蠢子,我要你何用?”史思明指着史朝义的鼻子骂道。
“父帅!可是道路被敌军骑兵已经封锁了啊。我如何去运粮?”史朝义叫道。
史思明踏步上前,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史朝义耳晕目眩,脸上起了五道血痕。“你还敢顶嘴,若非战前杀人不祥,我立刻便一剑砍了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粮道被敌军封锁,那你便去杀出一条路来,不然你就死在他们的手里。反正粮草无法供应上来,你便是死路一条。”
史朝义捂着脸低头不敢说话,身子瑟瑟发抖。
史思明余怒未消,转身对曹集道:“曹集,即日起,全力保证兵马粮食供应,城中百姓的粮食不再供给。八万石粮食,够大军吃个二十多天的了。能撑住二十天,长安城便保住了。”
曹集惊愕道:“可是元帅,百姓们一旦断粮,岂非都要饿死。”
“那也管不了了。我们已经养了他们七八个月,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便去自己想法子吧。兵马必须保证有饭吃,不然如何打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只当没有听到,再让我听到一句畏难之言,动摇军心之言,便军法严惩绝不姑息。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拼死守城。唯有击退攻城之敌,我们才有活路。谁敢再多一句嘴,我便亲手宰了他。”史思明厉声怒喝道。
所有将领均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史思明说的倒也是实话,困难摆的再多又有何用?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谁还有异议?”史思明喝道。
众将谁还会再自讨没趣,全场静默无语。史思明冷声喝道:“都无异议的话,便各自回营准备迎战,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攻城了。天气如此寒冷,他们在野地里扎营定然无法坚持太久,他们想速战速决,我们便拖住他们。本帅相信,此战我们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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