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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犹豫什么?不要再招惹那女子便是了。”袁明远松了口气。
“可是……”王源压低声音道:“可是我已经和那崔大小姐已有了夫妻之实。我自然可以为了陛下不再招惹她,但崔家女已非完璧,陛下……陛下还能纳她为妃么?陛下若能忍,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什么?”袁明远呆呆看着王源,恨不得上前给王源几个耳光,大声责骂几句。这个王源,居然已经把那女子给睡了,陛下若是再纳崔家女为妃,那岂非是捡了王源吃剩下的残渣,被王源戴了绿帽子么?
……
王源几乎是大笑着离开政事堂的,袁明远尴尬的样子太好笑了。此人这一趟肩负着数件重大的使命而来。第一便是通过宣旨嘉奖稳住自己;第二便是希望借自己的刀解决李珙等人的麻烦;第三便是想进一步阻止玄宗回京,以免造成两难的局面;第四便是挑明李瑁对崔氏的态度,阻止自己和崔家走得更近,借以继续达成李瑁意图和崔家联姻拉拢的目的。
这四件事可谓是件件重要,而且环环相扣。由此可以推测,京城中的那些人在如何对付自己的问题上恐怕已经绞尽脑汁了。
王源心中冷笑,这四件事除了第一条之外,其余三条自己都不会让他如意。皇恩浩荡,给自己封了个郡王,自己岂能不领这个人情?更何况还有不少赏赐之物,那些可都是钱呢。唯一让王源觉得愧疚的是,便是关于崔若瑂的那件事。自己造谣说和崔若瑂已有夫妻之实,这件事恐很快便要传开来,这对崔若瑂的名誉有巨大的损害。
消息传到杭州时,恐怕崔道远会气的跳脚,崔若瑂恐要遭到训斥了。这件事或许需得写封信给崔家,分别给崔道远和崔若瑂解释清楚,否则一旦被误解,不仅崔若瑂会忌恨自己,崔道远恐怕也会责怪自己不守信诺而翻脸,那可真是将崔道远推向李瑁的怀抱了。
“谭平,告诉守卫散花楼的兄弟们。袁明远在成都期间,不容他靠近散花楼半步。要防止他潜入散花楼见到太上皇。”王源吩咐身旁的谭平。谭平拱手应诺而去。
“赵青,前往朔方探听消息的斥候回来了么?”王源再问赵青道。
“启禀大帅,去了有十日了,应该还有三四日便有消息回来了。一有消息我马上禀报大帅。”赵青沉声道。
“好,这消息非常的重要,绝对不能马虎。对了,回头你告诉韦左相一声,宴请袁明远的宴席我便不出席了,由他们全权接待便是。我不想在这个袁明远身上浪费时间。”
“卑职遵命,一个阉奴,确实不值得大帅对他客气。”赵青点头道。
……
午间,对袁明远的宴请在成都的张仪楼进行。王源的未出席让袁明远很是不快,毕竟自己是朝廷来的钦差,还是特地来给王源宣旨而来。显然,王源并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这让已经成为新皇心腹内侍的袁明远心中很不高兴。这个袁明远曾经是寿王府一名普普通通夹着尾巴做人的小内侍,然而随着寿王的登基,他也一跃成为内侍总监,成为陛下的体己之人。在长安,除了李光弼之外,他的面子便最大了。然而到了成都,他才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他这才想起关于王源的种种传言来。这个人果真是跋扈骄横不可一世,连陪自己吃顿饭都不肯。宣了旨之后便将自己丢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好在有左相韦见素和平章颜真卿陪同,虽然这两个人也压根不再袁明远的眼里,根本不算个人物。但毕竟朝廷依旧承认他们的官职,有他们作陪也算是一种面子上的弥补。再加上酒菜丰盛,陪客殷勤,袁明远倒也不想横生枝节去计较王源的傲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面玲珑的韦见素说话也中听,袁明远逐渐进入了状态,和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成都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咱家私下里说句闲话,这里的氛围比之京城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咱家走在大街上,街上的百姓们都笑嘻嘻的,好像日子过得还都不错的样子。难怪你们这些人都不愿去京城。韦左相颜平章,你们倒是过得滋润的很。可不知道京城现在人人忙的脚步沾地,累得半死呢。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回到京城,光是安顿赈济这些事都让人烦不胜烦。物资粮食又短缺的很,成天吵吵闹闹,不是这里出了事,便是那里发生了意外,那里像成都这般安逸?难怪连太上皇都要留在成都。”袁明远吐沫横飞的说道。
韦见素倒是不觉的什么,颜真卿却受不了这种话,他听出来袁明远的话意中似乎是认为他们这些留在成都的官员都贪图安逸,在成都混日子。况且一听到京城大量百姓回归,需要赈济安顿的事,他便有些着急。
“袁内监,我等可不是贪图安逸。太上皇留在成都,我们也只能留在成都了。不过很快,太上皇便要去京城了,本官也将随这太上皇去京城,到时候必是能为陛下出一番绵薄之力的。”颜真卿沉声道。
“什么?你是说太上皇要回京么?为何上午王相国跟我说,相国不愿回京?几经规劝他都不愿意?我该相信谁的话?”袁明远喝了酒,但脑子却并不糊涂,一下子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颜真卿惊觉失言,掩口变色。这件事他知道不能乱说,那日王源逼迫太上皇时他在场,很是心中愤愤。但这种事不宜说于人听,否则纠缠起来,岂非要牵扯出王源的不是来。颜真卿本来是打算守口如瓶的,但此刻却不知为何冲口说了出来。
韦见素也脸上变色,忙笑道:“袁内监听错了吧,颜平章是说,太上皇如果能同意回京,那么我等便可随太上皇回京了。毕竟不能我们走了,留太上皇在这里。其实王相国留在成都未去京城,也是这个原因。”
“我听错了么?我明明听的是颜平章说过几日太上皇要回京城啊?颜平章,你是怎么说的?”
颜真卿觉察到了韦见素眼角的严厉余光正看着自己,忙道:“我是说假如,并非是真有其事。太上皇不愿回京,我们也毫无办法,劝解多次,也是无用。”
袁明远哦了一声,眼神狐疑不定,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自己喝多了酒?可能如此吧。
“哎,这一趟来的甚是不巧,本来咱家这次来成都是要去见太上皇的。咱家还带来了陛下孝敬他老人家的东西呢。陛下特意嘱咐我,无论如何要劝太上皇回京城,否则天下人必会说陛下不孝了。然而没想到太上皇居然去峨眉山礼佛敬天去了。这一次却是见不到了,当真是来的不巧。”袁明远咂嘴叹道。
“太上皇无峨眉山礼佛了?我怎不知?”颜真卿惊愕问道。
韦见素眉头紧皱,这颜真卿的表现实在是古怪。第一次可以说是说漏了嘴,第二次怕便是故意的了。宴席前,赵青特意带来王源的叮嘱,要韦见素和颜真卿在酒席上莫谈任何关于眼下局面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太上皇回不回京城的事情。但这颜真卿却数次失口,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怎么?连太上皇去峨眉山的事情,颜平章也不知道么?”袁明远惊愕问道,他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太上皇确实去了峨眉山礼佛了,八天前便微服出城了,这件事只有本人和王相国知晓,颜平章不知也情有可原。”韦见素沉声道。
颜真卿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韦见素发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被蒙在鼓里,这可有些不对劲。这几日他并非没有去散花楼见驾,只是每次到了散花楼前便被守卫给挡了回来,说王相国有令,不准任何人去打搅太上皇的清静,所以确实没有见到玄宗。若太上皇真的去了峨眉山,自己却被隐瞒不知,这说明自己已经被王源和韦见素孤立了。自己并没觉得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何王源会这么对自己,难道说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他?
颜真卿对王源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当初在长安时,自己便曾经和他断交过一次。但后来王源冒着巨大的危险去平原城救援自己脱困让颜真卿心怀感激,并且王源对大唐所做的巨大贡献也让颜真卿打心眼里钦佩。在颜真卿的心中,王源应该是和自己一样为了大唐而鞠躬尽瘁之人。然而颜真卿感激归感激,钦佩归钦佩,他却改变不了自己处于内心深处的一种强烈的自尊。所以和王源之间的关系上,颜真卿奉行的是对事不对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对王源的盲目依附,他努力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问题,拒绝受到王源的影响。这个迂腐的书呆子以为,王源既然和自己一样是一心为公之人,便一定会理解自己的立场,也一定不会见怪。
所以,此刻觉察到自己被孤立之后,颜真卿心中的不平和愤怒开始累积和翻腾。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他觉得委屈的不行。
“颜平章,太上皇微服出巡之事,王相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而没有对外公布。眼下叛乱虽平,但难免有心怀叵测之人意图不轨,所以王相国下令封锁了消息,以免为人所乘。”韦见素进一步的解释道。他其实也很无奈,为了给颜真卿擦屁股,他也只能编造故事了。
“韦左相,你莫要解释了。我只想问一句,我身为政事堂平章政事,竟然连太上皇的行踪都不配知晓了么?既然如此,我这个政事堂平章政事还有什么用?本来在成都便已经无所事事,既如此我便辞去官职便是。”颜真卿怒道。
“莫要生气,回头咱们再说,当着袁内监的面,你这是作甚?相国请你我好好的款待袁内监,你这可失了风度了。”韦见素皱眉道。
颜真卿猛然起身,拂袖道:“相国怕只是要你陪客罢了,我颜真卿便是多余之人。我走便是。袁内监,恕我无礼,颜某告辞了。”
韦见素起身欲拉颜真卿的袖子,颜真卿一甩手躲开了韦见素的拉扯,离席昂首而去。韦见素抓了个空,怔怔的看着晃动的包厢门口的竹帘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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