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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雀城有一处学堂,是官家子弟的学府。明面是学堂,其实是一个私制硝石的作坊,我以提供改良配方的名义接近秋子松,却发现史长生就躲在这。地府的生死簿从来不是空谈,上榜之人必死无疑,所以……”
“……所以既然他活着,那便是地府要他活着。”骆迁接着道。
“不错”,狄小鸾接着道:“让已经上了生死簿的人活着,不是目标太有本事,就是杀手太没本事。该杀的人没被杀掉,这可是地府的大忌。我还听说……崇夜上一任的辰使就是因为私自放生被处以绝杀令。”
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她并不知道李百毫无波澜的神色下覆盖着什么样的心绪。
“巧的是,这处学堂确实与地府有关系。就算秋子松能耐再大,私开作坊这件事要掩人耳目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依靠官府,很可能已经与地府勾结了。但我现在无法判断只是他个人行为还是整个门派都是如此。”
“所以,我便同史长生做了一个交易。他虽苟活,但全身武功被废,差点要了他命的那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至于那件事是真有隐情还是他一面之词,我并不在意,我只是答应他他帮他找到让他身败名裂之人,但条件是他帮我盯住秋子松的一举一动。”
“地府既然留他性命,必然是因为他知道一些秘密,毕竟他曾经也是名镇一方的大侠。地府留命的人想来也是难被别人下手的,就算是他被子松发现盯梢的事,也不会被轻易灭口。但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掌握着什么秘密,如今看今天的情势,应该和左家有关系。不过秋子松与鬼僧一梦确有往来,他想要通过一梦取得一样东西,可我还未来得及探查清楚,剩下的便是这两天发生的事了。”
“恕我直言”,骆迁突然开口:“贵府的家风倒是十分开明,世道艰难、江湖险恶,却不将女儿养在闺阁,反而让其与男子一样闯荡天下,实属难得。只是有一点骆某不解,狄姑娘扮作男子,周游天下,怎会卷入如此复杂的事件中去,且连府上都未知会,姑娘探究此事,到底是为何……或者是……姑娘其实想要探究的是这几方势力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
骆迁的话明里是夸赞,实则是质疑,问的问题更是尖锐。
狄小鸾并非听不出来,却只笑了笑:“我虽是狄家嫡女,却不是在府中生养的。家母早逝,家父闭关,我自小在冀州孤雀城中的别院长大,家中上下事务都由长兄打理。我师从多人,武学驳杂不精,自小被哥哥宠溺,便任性放肆了些。是男儿或女儿,我自认为并无差别,所以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对外便用化身化名。至于其他的……我并未特意去探查什么……不过是年轻气盛路见不平,喜欢多管闲事而已。”
“说起家风,我倒是觉得李家家主更为自由开明”,接着她把目光转向了李百:“我听说,李公子是摘星楼的贵客,风花雪月甚好,但身体也很重要。”
李百点头苦笑:“多谢提醒。”
“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骆迁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额头:“花掌柜说在中堂给我留了一罐好茶,说是要好好谢谢我,我去取一下。”
“谢你?”李百疑道。
“谢我瞒下你的行踪”,骆迁道:“花掌柜怕你家老爷子知道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拆了她的仙宾居。”
“……这次又说了我什么坏话?”李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大致猜到了答案,每次骆迁替自己圆场都会编造出一些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理由,导致自己的个人形象
早已在老爷子面前败坏无余。
“我说二少爷久居关外,此次入关欲火难耐,正在摘星楼乐不思蜀”,骆迁笑道:“这个理由十分符合你身份,老爷子十成不会怀疑的。”
李百:“……”
这个理由虽然损,但确实是行之有效。
“厉总管还为了这个要跟我发脾气”,骆迁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说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如此放任不管。我这处处为你着想,却还要被他数落,落得里外不是人,回头你见了他,须得替我正名。”
自己被扣了屎盆子,却还得心甘情愿地表示心旷神怡,虽然李百早已习惯,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实在是没力气同骆迁去争辩,只有苦笑着目送骆迁出门。
狄小鸾瞧了瞧骆迁,又瞧了瞧李百:“我知道了,你这病,有一半是被他给气的。”
李百摇头:“骆先生……是个好人。”
狄小鸾瞪大了眼睛,凑到李百身旁,一字一字道:“那你真是活该。”
“说正事,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样,继续查”,狄小鸾叹了口气:“清风台、左家、地府,这三家单凭任何一家也不会放过我岳青衫,那就只能死磕到底了。史长生在花掌柜房间待着不是个办法,迟早有人要他性命,可我现在连个皮毛都还没从他牙缝里抠出来,若是他知道的秘密跟他一起进了坟墓,那我就白费劲了。”
“好,我帮你。”李百道:“既然你我两家婚约已定,你的事我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他本想说夫妻一场,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姑娘的姑娘,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这样……如何帮?”狄小鸾上下打量着对方病恹恹的样子,一脸怀疑。
“我没事,休息一晚便好。”
狄小鸾瞧着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休息一晚便好的样子,而像是随时都快要死的样子。
“史长生这个人嘴紧,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也花了许多功夫,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狄小鸾接着道:“我刚能撬开点缝儿,秋子松那狐狸就他娘的跟我来这一出。”
瞧着狄小鸾自顾自说着,李百有些委屈地道:“我都这样了……今天的事……你不打算谢谢我?”
狄小鸾捏了一颗梅子塞进李百嘴里:“那你不得先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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