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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郎难以置信,早晨出门去时,母亲还精精神神的扯在嗓子在家里斥鸡骂狗,怎地这才过了半日,人就没了?
魏大郎猛然转身,狠狠地瞪向媳妇儿,“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娘气的?!”
魏婆子媳妇儿原本捏着帕子捂着口鼻,呜呜咽咽地哭泣,听了魏大郎这话,止了哭声,慢慢放下了帕子,抬眼望向这个自己嫁了想要同他一生一世的男人,脸上原本乖顺的表情一点一滴第褪去,“相公你说什么?”
那大夫暗道一声晦气,这边老太太才咽气,魏婆子家里儿子媳妇便要反目,赶紧问魏大郎要了诊金,脚底抹油自魏婆子家溜了。
魏婆子媳妇只管冷冷地笑了,对魏大郎道:“我做了什么?我在你家做牛做马,任娘气了骂,怒了打,带来的嫁妆统统给娘拿了去,说是替我保管,我可曾有一句怨言?有一点不满?”
魏大郎噎了噎,无言以对。
“今日的事,你可问过旁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曾?就这样直指是我的不是?”魏婆子儿媳妇怒极反笑,嫁了个愚孝的相公,她无话可说,愚孝总比对老子娘和老婆孩子饱以老拳的人强。可出了事不分青红皂白,先责问她的不是,尤其是眼下这等情形,魏婆子儿媳妇终于隐忍不了,“你出了门,往左邻右舍街坊里去打听打听,娘到底做了什么事!叫衙门拘了去,打得半死地抬回来,让无赖在外头堵着门骂咱们一家男盗女娼,是小妇养的,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娘子你在说什么?!”魏大郎大惊失色。他娘魏婆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只是子不言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议论娘亲的不是。再说娘只是性子急,脾气坏,嘴上不饶人罢了,人却是不坏的。怎么会叫衙门拘了去?
魏婆子媳妇淡淡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婆婆的尸体,“相公还是赶紧为母亲准备后事罢。啊,对了,姑娘去了城北大姑娘姑爷家里,相公也快点去报个信罢。”
随后再不理那愚孝的魏大郎,只管回屋往床上一汤,做出一副病得起不来床的模样,索性撂了挑子。
魏大郎无法,手忙脚乱地叫丫鬟去给已经嫁人的大姑娘和在大姑娘家做客的二姑娘送信儿,又去棺材铺花钱置了口薄皮棺材。因魏婆子全然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这么突然就送了命,家中也不曾备下寿衣,又在寿材铺边上的寿衣店里买了寿衣等物。
得理不饶人,无理尚且还要横三分的魏婆子,就这么挨了板子,被两个无赖气得吐血而亡。儿媳妇这时候病得起不来床,两个女儿却你推我搪地不肯为母亲魏婆子擦身换寿衣,反而为了一点魏婆子留下的金银细软吵得不可开交,家里闹得开了锅。
这事在县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亦珍在珍馐馆里也无意间听见了些食客的议论。只是家里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亦珍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凡作恶,总要受到惩罚。
所以自京中衣锦还乡的这位御厨,要说她全然不担心,必是骗人的。可亦珍还不到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地步。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若不能抛开烦恼,总沉浸在旧日的愁苦之中,那未免也太累了些。
只是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呢,真把她惹急了,她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性格。亦珍洗干净手,系上围裙,准备就绪。
过不一会儿,招娣自店堂里递了单子到后厨,小声对亦珍道:“小姐,外头这桌客人端地奇怪!”
亦珍挑眉,“怎地奇怪了?”
招娣学了那红脸膛的老爷模样,端起肩膀,将肚子一腆,“他总打听咱们家厨房里的事儿!东家是哪一位?问掌勺的是谁?不知道师从何人?总之东打听西打听的。”
“你怎么回答他的?”亦珍比较好奇招娣是如何反应的。
招娣一挥手,“我就反问他:客人您是打算挖小店的墙角么?”
亦珍一想那场面,忍不住微笑,“那位客人如何回答?”
招娣耸耸鼻尖,“跟他一道来的矮胖子就在一边喊饿,叫我快点上菜。”
亦珍笑起来,“你不理他就是了,他打听过一次,在你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自然不会再跟你打听。”
亦珍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因事情还未到需要使用非常手段的地步,她也还没跟母亲商量过此事,是以暂时不准备付诸实施。
“奴婢知道了。”招娣应下,自去外头堂间里候客不提。
方稚桐随在霍昭、查公子后头,跨进珍馐馆内。他这些日子除了跟着兄长方稚松学生意,便是在家读书。兄长对他的要求很是严格,一俟他学会了看帐,便将去年前年各行号的账本统统放在他案上。
“我们家有那么多行号在各地,不可能间间都由自己亲自管理,靠得就是各行号的掌柜的。小事可自行做主,大事为难事便递了信来,交由爹爹和我决断。所以一间店铺的生意好或者不好,端看掌柜的是不是个有担当有头脑的人。好掌柜难觅,爹爹对他们一向大方,给足了月银,每到年关还会封赏大大的红包。可是也难免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在帐面上动手脚,为自己谋好处。你只有看得懂帐,才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他这几日便在看旧年各行号送来的账册,以从中看出些端倪来。昨天才终于摸着点门道。遂往大哥的书房去,将自己的发现说予兄长听。
方稚松听后颌首,淡淡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在一个可容忍的范围内,爹多半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但必须了解其中手段,才不会被下头的人蒙蔽。”
方稚桐点点头,他原只是个吃穿用度不愁的公子哥儿,如今跟着兄长学了生意,才晓得银子不是打天上掉下来的,须得用心经营才行。
方稚松验收了弟弟的功课,笑一笑,“这些日子都在家中,不曾出去,可觉得闷了?”
方稚桐展了折扇一摇,“大哥不问,倒不觉得。大哥一问,倒真有些闷了。”
方稚松咳笑了起来,摆摆手,“去罢,带着奉墨出去会友去。等过了年便要上京了,怕是也没其他机会可以一聚了。”
方稚桐遂从兄长的书房出来,回了院子带上奉墨,出门先去寻了查公子,两人一道又叫上了霍昭,三人一并往谢府去寻谢停云。
自上次谢停云与谢老夫人为了余家小娘子起了争执,最后祖孙二人将事情说开了,解开了心结以后,他们也一直未曾聚在一起过。可是到了谢府门前,门上的说,少爷因天冷,犯了咳嗽,这几日都卧病在床,老夫人吩咐了,概不见客。
三人乘兴而来,不料吃了闭门羹,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如——”查公子睇了方稚桐一眼,“你我三人往缸甏行里去,一起吃个饭罢。”
霍昭以扇掩口,闷笑了一声,“悉听尊便。”
查公子便极得意地朝方稚桐豁了一道眼风过去,“方贤弟今后可别忘了为兄啊!”
方稚桐作势要拿扇子打他,查公子飞快地闪到霍昭身后,身手之敏捷,与他胖胖的身形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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