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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就是有本事将关心的话说得像是埋怨一样，贺秋秋呵了下掌心看着雾气洇成忽大忽小的白团，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越发象我妈说话了，你今年好象只有二十而不是四十吧！”周里因为过往耽误了上学，在建南一中高中部当了个年纪最大的插班生。他往日里没觉得自己大多少，可听这丫头的语气当中怎么有一丝嫌弃的意味。他又向来嘴笨说不过人，只得跺了跺脚不理会，转身拿了一套没用过的小扫帚和簸箕出来，将昨日就冻上的饺子慢慢扫拢在一堆。贺秋秋长这么大真心没看到这番神操作，就老实套了棉袄笼了袖罩在一边看热闹。北方白天室外的温度一般都在零下十几度，到了半夜能达到有零下二三十度，无论什么冒热气软和的东西一拿出去，分分钟冻得梆硬。南方秋季晒谷子，北方冬季晒饺子。虽然方式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其实都从侧面意味着一个家庭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富足。周里也是第一次干这个活计，但他性情一贯认真所以干得有模有样。先把冻硬的饺子扫在一处装在簸箕里，慢慢地抖动筛去其间的冰碴和细小的雪块，再把干净的饺子装在小塑料袋里。算下来大概三十个左右可以装一袋，颇有点后世速冻饺子的原始版。贺秋秋看着手痒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周里小声呵斥开了，“尽添乱，有这闲功夫不如进屋帮秀姨多包几个。这东西又冰又沉，不小心砸坏了你至多疼几天就算了，可我们大半天的工都耽误了！”这都什么毒舌破嘴，贺秋秋不听劝偏抢了一个口袋自己装。不想那冻好的饺子象一个个冰疙瘩一样，赤手去抓一会就受不住了，根根手指冻得僵硬不听使唤，难怪要先用小扫帚去扫再用簸箕来盛装，要不然几百个饺子真的要装道猴年马月去了。李明秀无意当中隔着窗子看着两个小年青斗嘴，心中不免又是一动。一个不让一个偏要，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别样的欢脱味道。自家女儿的脾性自家明白，这一两年表面上看着收敛不少其实主意正得很，想干什么跟本就不带跟人商量的，性子孤拐倔强得狠。别看周里平常不多言不多语心底却门清，好像醋里腌渍的鸡蛋一样趴软得很，其实正经虎下脸来连秋儿都要让着。总算找着一个能治这毛丫头的人了！李明秀瞟了丈夫一眼在心里暗暗合计，周里比秋儿大五岁，按说这年纪正合适，男人大点就知道疼人。丈夫原先说这孩子出身高干家庭，考上大学后就要回首都了。加上他爷爷从前余留下的人脉，十有八~九是要进入军政部门或是国家机关工作的。其实在她看来自家女儿条件也不差呀，冷不丁地懂事后年年都考第一拿学校的一等奖学金，好多人家都羡慕得不得了，说就没看过这般会读书的孩子。照这样的发展趋势下去，让这丫头大不了以后也考个首都大学就行了！到时候自已努把劲多挣点钱，给这丫头的嫁妆陪送厚一点，彩电冰箱大摩托样样不缺。女儿长眉大眼模样生得不错，才十五岁不到就已经一米六了，看这样子成年时长个中等个应该不难。再加上名牌大学毕业，女方的陪嫁又丰厚，看谁还敢再多嘴多舌？况且周里模样出众脾气又好，对女儿时时迁就纵容，最难得的关键时刻又稳得住不跟着女儿瞎胡闹。且他唯一的至亲还远在美国，秋儿性子刚强不让人，嫁过去后也不用伏低做小地待候公婆。小两口在首都安个家什么都齐活了，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哪哪都合乎心意。李明秀在心里慢慢盘算，越发觉得这个主意顶好。她没有什么高深的文化层次，只是以一个普通家庭妇女的角度，非常实际地揣摩着这件事的可能性。老话说门当户对，两家门户虽然不怎么相当，但是周里无父无母，两边的情况应该差不离吧？唯一让人忧心的就是周里身上的这个病症，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听医生说这孩子本身的症候不重，只是因为以前被单独关久了，才产生的什么忧郁症。这个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以后只要保持心境开朗平和，兴许连药都用不着多吃。城里人说的话就是道道深，又什么事情不能掰开揉碎了去解决，偏偏得了这么个怪毛病。唉，幸得女儿今年初中毕业后才满十五，再好生看看再做打算吧！院子里的光线不太好，贺秋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周里一把拉起她，极自然地伸手帮她拂去裤子上沾到泥雪后不悦道：“快点进去吧，有你在这真还不够添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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