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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国公府的规矩十分之大,正如之前来传话的人所说的,未时刚过,薛君宜就准时出现在甄宝人的东厢房;她手里还是抱着那只懒猫雪球,身后跟着七八个丫鬟仆妇,虽然不是正经的出门做客,人数已是一减再减了,依然气势惊人,乌压压地塞满了一屋子。
甄宝人屋子里从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她瞅着就有些眼晕。
不过,她觉得薛君宜今天带来的宠物与往日有一点不一样,其中一个仆妇手里居然拎着一只乌漆的木鸟笼,里面养着一只模样秀丽的绿毛大鹦鹉,倒是眼生地很。
那鹦鹉不知道为什么也是无精打采的,只管闭着眼睛,头搁在背部,将鲜红的喙藏在羽毛里,身子蜷缩着,看着好象睡着了。
可能因为是探病的原因,不好意思太招摇,薛君宜今天的穿戴十分淡雅,她倒是不客气,看也不看秋芝准备好的锦凳,径直走到床沿边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甄宝人一番,问:“七姐姐好些没?听说你病了这些天,我和奶奶都很惦记你,本来我奶奶也要亲自来探望你的,让古月真人劝住了,说她长辈又是尊者,亲自来看你,容易折你的福。”
“已经好多了,不过是着了凉,再将养几日,就会没事的。”甄宝人打起精神说,“我师傅说的没错,我一个小辈,也不是什么大病,若是惊动大公主来看我,那可成了罪过了!回去请转告大长公主,改日我好了,再去公主府里叩谢就是了。”
平心而论,甄宝人对这一老一小的印象还是蛮好的,因此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亲近之意。
薛君宜“嗯”了一声,便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里的雪球,并不说话了。
甄宝人敏感地发现,她今日的状态不佳,完全没有平时的天真活泼,一只猫,一只狗便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反而颇有点无精打采,不免有点儿好奇,拿手推推她问:“君宜今儿这是怎么了?还真不习惯你这么静呢,喂,是不是也不舒服呀?还是我生病拘着你了,不好玩?”
薛君宜立刻张大眼睛,摇摇头说:“七姐姐你别想多了,与你无关的,我能来看你,当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罢了!”见甄宝人疑惑,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了吗?太后姨妈给表哥赐婚了,就是温家那个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说心里就很难受......”
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一旁的秋芝急的只搓手,恨不得上去掩住她的嘴巴。
甄宝人怎么会不懂?这小丫头心里一直仰慕着自己这个表哥,有着最质朴的情愫,虽然还不全懂,他一旦被赐了婚,玫瑰色的幻想便破灭了,她会难受是最简单不过的反应。
但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恰好戳在她的心窝子上,她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垂下眼皮,回避了这个问题。
扈国公府的一个老嬷嬷轻咳一声,然后冲薛君宜使个眼色。
薛君宜立刻意识到自己太放肆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太后赐婚她不高兴,难道想犯上吗?
她只能撅着嘴,闷闷的地说:“咱们不说这个了,怪没意思的,七姐姐,我听说那日你在宫里又唱了一首歌,歌词和曲调都十分怪异,不过很好听,和你上次在东平侯府唱的差不多,是不是真的呀?”
真的是一个孩子,在她那里,天大的愁事儿不过就是十分钟,甄宝人十分羡慕,微笑着点点头。
“唉,真遗憾,只可惜我不在呀!我还记得你上次唱的那首歌,我听着听着,只觉得七姐姐你好像特别想家,想见自己的父母似的,心里就觉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伤心,后来就忍不住哭了......那样的歌曲,我过去从未听到过,谁教你呀?对了,七姐姐,你可不可以在这儿唱给我听一听呀?”
说着说着,薛君宜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伸手拉住了甄宝人的胳膊,央求了起来。
她旁边的老嬷嬷又轻咳一声,想来这是薛夫人安排着专门盯着薛君宜的嬷嬷,以避免这个不着调的小丫头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儿。
“哎呦,你看我,哪里像是来探病的?七姐姐你不要怪我了!”薛君宜这才想起甄宝人尚在病中,讪讪地笑了起来。
“君宜想听有什么难的?不过,改日等我好了再唱给妹妹听吧。”甄宝人面对那双天真澄澈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拒绝。
至于下一次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那事她又会在哪里,却不是她能够保证的了。
“好呀,好呀,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一定要唱给我一个人听哦!”薛君宜顿时眉开眼笑。
甄宝人看着她的笑脸由衷地想,真希望这个小丫头能永远保持着这份童真,可理智告诉她,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事儿。
随着时光的流逝,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像大夫人、老祖宗那些人一样的可怕?甄宝人遗憾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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