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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被拐卖女孩的一生3（第1页）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的衣服裤子也短了一截，新的班主任姓李，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他的眉头总是皱着，唇角向下，看起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不好说话的样子。

可他上课又很有意思，普普通通的字在他的课上就有了灵魂，这天我们新学了一个字。

“guai，拐，第三声。来，大家跟我一起念”教室里很快响起了整齐的童音，“guai……”

“大家知道它都能组什么词吗？哪个小朋友会呀”

“老师老师，我知道我知道”教室里有人喊的起劲，我回头一看，是坐在最后排的聂锋。他指着班里瘦瘦小小的赵华笑的开心，“拐子，老师，赵华的爸爸是拐子”

坐在前面的赵华涨红了脸，他的爸爸我们都见过，老师说是小时候没吃药得了小儿麻痹症才这样，所以我每次生病吃药都很认真，就怕以后跟赵华爸爸一样。

哪知道那天李老师发了很大的火，它生气的把书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叫聂锋滚出去罚站。然后冷静了半天才说话。

“咱们这里的人都穷。国家政策没下来之前，这个教室里一半的人都没有坐在这里的机会。作为老师，我不指望你们能学的多好，有朝一日考出去去大城市见世面。但我希望你们珍惜能够读书的机会，珍惜你们现在还能读书的时间，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嘲笑别人，更不能把别人的苦难当成你享受的乐趣。你们给我死死的记住了，听到没？”

“听到了”大家坐在教室里回答的很大声，虽然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很好，还有谁知道怎么给它组词吗？”

赵华把手举的高高的，老师点了他，他大声的回答:“卖拐，老师。”

李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周围一圈点了小胖回答。

“拐卖，老师，拐卖也是词。”

拐卖？这是什么意思？拐子我知道，就是瘸子；卖拐我也知道，走路不好的人会用；可是，拐卖是什么意思？

“老师老师，我知道。咱们这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穷光蛋年纪大了都会买媳妇，因为没人愿意嫁给他们”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里就像有个炸雷一下子在我的身体里炸开。被锁上链子的妈妈、总是鼻青脸肿的妈妈、腿长得奇奇怪怪的妈妈、永远都不愿意说话的妈妈……

这些妈妈撕扯着我，直拉着我往下沉沦。我像是跌进了暗无天日的枯井，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能往下掉啊掉啊……

我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直到下课铃声把我惊醒，才趴在了桌子上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原来竟是这样吗？那我的妈妈她到底是不是……

放学了我低垂着脑袋，磨磨蹭蹭的往家里走。路上遇到了聂锋，人高马大的他正拦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要过路费。

“我说你就这么点钱吗？谁不知道你爸妈是开小卖铺的，怎么可能只给你这么点”他抡起了拳头“你再不给我，我就揍你了！小丫头片子！你看我打不打你。”

“住手，老师要来了。聂锋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以为是谁啊？原来是周明啊！怎么，来拯救小妹妹啊！”聂锋笑的一脸啷当，“谁不知道你奶是个狠人？咱们这里的女娃娃生下来大多是送到山上去，你奶奶可真狠，能把刚出生的女娃娃扔到茅房里，就为了以后女娃娃不再托生到你们家。”

“你还有脸说我，回去洗你们家的茅厕去吧！省的半夜做噩梦。”他笑的张狂，“我只要钱，可你们是要命啊！装的什么好人呐！”

聂锋看我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又开心了，“看你吓得这熊样，肯定是还不知道。我说周明，以后别在我面前装好人知道吗？咱们这些人，谁都不是无辜的。”

回家的路上天阴沉沉的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就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有阴谧诡暗的雾气散开在我常回家的路上，远远的几声乌鸦叫传来，叫人冷的直打颤。

爸爸和奶奶都不在家。我径直走向了妈妈的房间，时光仿佛在她这里是静止的。总是鼻青脸肿的身体和乱蓬蓬的头发，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换不来她关注的我们，构成了这世上最肮脏的一幅画。

我跪在她的身边死死的盯着她，“妈妈，拐卖是什么意思？”她仿佛有了意识，木木的眼睛转过来盯着我，无悲无喜，像是镇子里摆在摊位上的娃娃。

“姐姐呢？姐姐去哪里了？”我咬紧牙关的涌向喉头的哭意狠狠的咽下去，死死的盯着这个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你是被拐卖来的，对吗？”

妈妈的眼睛一点一点的聚焦在我身上，像是在重新认识我，又像是从来都不认识我，很久很久，她无声无息的哭了，那一滴泪溅在了我的手上，打的我的心里生疼。我落荒而逃。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是这么哭泣的，我的奶奶就不是。她把爸爸从其他阿姨家里拉出来的时候也哭，嗓门大的惊天动地，一边骂的爸爸狗血淋头，一边打的阿姨鼻青脸肿；然后再哀叹自己命运不济。

“天爷啊！俺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里给买了媳妇还到处往别人屋里钻。还有你个不要脸的，为了别人给你家干活就成天勾勾搭搭的。我呸！”

李老师说离我们长大还早呢！可我突然觉得，原来人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可这种代价真的太苦了。

我的奶奶一心想给爸爸娶个好的、识字的媳妇，所以捧着多多的钱去找了小胖的爸妈；小胖的爸妈为了拿钱把妈妈卖给了爸爸；妈妈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所以奶奶把她扔掉了，为了不让女孩再来我们家，于是便扔在了茅房里。

村子里其他人的妈妈有给哥哥换亲的，也有抵债的，也许还有像妈妈一样的。她们嫁到这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那么，妈妈呢？她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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